引用本文： 袁賓彬, 徐穎, 潘歡妍, 顧勤. 重癥患者維生素B1水平與膿毒癥及乳酸水平相關性研究. 中國呼吸與危重監護雜志, 2023, 22(9): 624-628. doi: 10.7507/1671-6205.202306017 復制
維生素B1又稱硫胺素，是一種水溶性維生素，在空腸和回腸中吸收。維生素B1以游離硫胺素和各種磷酸化形式存在于人體之中，分別為硫胺素單磷酸、硫胺素二磷酸（也被稱為焦磷酸硫胺素，thiamine diphosphate，TPP）和硫胺素三磷酸。其中，TPP是最為活躍和重要的一種[1]，TPP作為線粒體中糖代謝關鍵酶丙酮酸脫氫酶復合物KGDH的輔酶，在線粒體三磷酸腺苷（adenosine triphosphate，ATP）的產生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當維生素B1缺乏時，有氧代謝無法進行，丙酮酸通過無氧代謝轉化為乳酸，而乳酸如果堆積在患者體內則可能發生乳酸酸中毒。研究表明維生素B1缺乏癥在危重癥患者中發生率較高，在急診入院患者中維生素B1缺乏癥的發生率為21%，在重癥患者入院時有20%的患者有維生素B1缺乏癥，在進入重癥監護室的兒童中有28.2%的患兒維生素B1水平低于正常值，而在感染性休克患者中維生素B1缺乏的概率更是高達20%～70%[2-6]。Costa等[7]測定了108例膿毒性休克患者第72 h的維生素B1水平，發現有71.3%的患者存在維生素B1缺乏。不同研究中維生素B1缺乏癥發病率的差異可能是因為對于維生素B1缺乏臨界值的定義不同，Costa等[7]認為正常人血清維生素B1水平應在16～48 ng/mL，Donnino等[8]的研究將維生素B1缺乏定義為血清維生素B1水平≤2.88 ng/mL，Donnino等[9]另一項研究將維生素B1缺乏定義為血清維生素B1水平低于2.44 ng/mL。本研究的主要目的是確定維生素B1缺乏癥在危重癥患者中的發生率，分析維生素B1缺乏與重癥患者膿毒癥狀態之間的關系，以及維生素B1缺乏與乳酸水平的相關性。
1 資料與方法
1.1 臨床資料
回顧性收集2022年2月—2022年10月收治入南京大學醫學院附屬鼓樓醫院重癥醫學科（intensive care unit，ICU）的危重癥患者資料。患者入選標準：（1）年齡≥18歲；（2）入院24 h內測量了血漿中維生素水平。排除標準：（1）入院前3天內使用過連續性腎臟替代治療（continuous renal replacement therapy，CRRT）治療；（2）妊娠或哺乳期患者；（3）2周內使用過維生素B1治療。本研究已經南京鼓樓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通過（倫理批準號2022-130），納入患者均已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方法
1.2.1 分組
將所有入組患者根據入院診斷分為膿毒癥組與非膿毒癥組；以血乳酸水平2 mmol/L劃分[10-12]，將患者分為乳酸升高組（乳酸水平≥2 mmol/L）和非乳酸升高組（乳酸水平<2 mmol/L）。
1.2.2 數據采集
所有數據來自入住ICU患者的病歷記錄，包括年齡、性別、基礎器官功能、急性生理學和慢性健康狀況評價Ⅱ（acute physiology and chronic health evaluation Ⅱ，APACHEⅡ）、序貫器官衰竭評分（sequential organ failure assessment，SOFA）等，記錄患者入住ICU 24 h內維生素水平和各項實驗室檢查水平；并記錄患者結局指標，包括ICU住院時間、臨床結局等。患者在入院24 h內接受血清維生素B1檢測。根據Quest Diagnostics實驗室標準[13]，將維生素B1正常值范圍定義為2.40～9.02 ng/mL。將維生素B1缺乏定義為血清維生素B1水平≤2.40 ng/mL。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6.0統計軟件。通過描述性統計分析維生素B1缺乏的總體患病率和總體人群的基線特征。呈正態分布的連續變量以均數±標準差（
±s）描述，組間比較使用獨立樣本t檢驗；非正態分布連續變量以中位數（四分位數）［M（P25，P75）］描述，組間比較使用Mann Whitney檢驗；在各組間根據情況使用χ2檢驗、Student t檢驗或中位數檢驗對基線共病疾病和實驗室值進行比較。Spearman相關分析用于確定維生素B1與各項指標之間的相關性。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對于相關結果進行受試者操作特征（receiver operator characteristic，ROC）曲線分析，判斷其特異性和敏感性。
2 結果
2.1 入組患者基本資料
根據入選標準，共入選374例重癥患者，排除4例，包括妊娠期哺乳期患者2例，入院時即確診韋尼克腦病并給予維生素B1干預2例。最終納入研究370例。所有患者基礎資料見表1。
表1
患者基礎信息［例（%）/（
）/M（P25，P75）］
2.2 膿毒癥患者與非膿毒癥患者之間維生素B1水平差異
入組患者的維生素B1缺乏率為85.4%。根據患者入院診斷將患者分為膿毒癥組（n=79）和非膿毒癥組（n=291）。在膿毒癥組中，維生素B1缺乏率為88.6%，非膿毒癥組患者中，維生素B1缺乏率為84.5%，膿毒癥組患者總體維生素B1水平為（1.6±0.3）ng/mL，非膿毒癥組患者總體維生素B1水平為（2.1±0.2）ng/mL，非膿毒癥組患者維生素B1總體水平明顯高于膿毒癥組患者（P=0.009）。進行維生素B1水平對膿毒癥發生的敏感性和特異性的ROC曲線分析（圖1），ROC曲線下面積為0.595，敏感性為65%，特異性為54%，約登指數=0.19。維生素B1的截斷值為1.27 ng/mL，即當維生素B1水平低于1.27 ng/mL時，膿毒癥的風險增大。
圖1
維生素B1水平對膿毒癥發生的ROC曲線分析
2.3 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相關性
對于所有患者，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并無明顯相關性（P>0.05）。乳酸升高組患者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顯著負相關（r=–0.229，P=0.004），即在患者本身為高乳酸的前提下，維生素B1水平越低，乳酸越高, 兩者呈明顯負相關（圖2）。乳酸升高組維生素B1水平為（2.1±0.3）mmol/L，非乳酸升高組維生素B1水平為（1.9±0.2）mmol/L，顯示乳酸升高組（n=159）與非乳酸升高組（n=211）兩組間維生素B1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571）。
圖2
乳酸升高組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明顯負相關
2.4 病死率比較
膿毒癥組病死率為36.7%，非膿毒癥組病死率為18.6%，兩組病死率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01）。乳酸升高組的病死率32.7%，非乳酸升高組病死率14.7%，兩組病死率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01）。但維生素B1水平與患者是否死亡無顯著相關性（r=0.003，P=0.950）。
3 討論
維生素B1在線粒體能量代謝中起著重要作用，TPP是丙酮酸脫氫酶復合物的必需輔助因子，促進丙酮酸轉化為乙酰輔酶A。當維生素B1缺乏時，無法進行有氧代謝，丙酮酸則會通過無氧代謝轉化為乳酸。一旦乳酸堆積在患者體內，則可能發生乳酸酸中毒。同時，TPP還是轉酮酶的輔酶，參與磷酸戊糖途徑產生還原型煙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磷酸（reduced nicotinamide adenine dinucleotide phosphate，NADPH），而NADPH參與合成在維持細胞結構和抗氧化方面發揮重要作用。此外，TPP還能增強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的活性，在抗氧化應激中發揮重要作用。綜上所述，維生素B1是人體代謝不可或缺的元素，是葡萄糖產生能量ATP的重要來源，是防止細胞氧化受損的重要物質。一旦維生素B1缺乏，會導致氧化代謝受損、能量合成減少，從而影響大腦等脆弱器官，可能導致嚴重的乳酸酸中毒（無氧代謝）、無法產生ATP、無法使用氧氣、高輸出心力衰竭、心血管衰竭等。目前維生素B1缺乏癥正越來越受到關注，有研究發現維生素B1缺乏與臨床不良結局或相關[5-6]，也有研究未發現這種相關性[7, 14]。在一項前瞻性觀察性研究中，Donnino等[8]研究了30例膿毒癥患者血乳酸水平與維生素B1水平的相關性，結果是兩個變量之間并沒有相關性，但當排除了肝功能異常患者之后，發現膿毒性休克患者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明顯負相關（r=–0.53，P=0.01），在控制了年齡、性別和共病的多變量回歸分析后這種負相關關系仍然存在。因此，維生素B1缺乏可能通過降低丙酮酸脫氫酶復合物的活性進而導致危重癥膿毒癥患者血乳酸水平的升高。之后，Donnino等[9]在一項雙中心、隨機、雙盲試驗中評估了在膿毒性休克患者中使用維生素B1治療是否會降低乳酸水平。在這項研究中，8例乳酸≥3 mmol/L的膿毒性休克患者按1∶1的比例隨機接受維生素B1或安慰劑治療。患者每天兩次服用200 mg維生素B1或安慰劑，持續7天或直到出院。在治療24 h后，兩組的乳酸水平無顯著性差異，但在維生素B1組乳酸水平從基線到24 h的下降更明顯（P=0.048）；此外，維生素B1組和安慰劑組在休克逆轉的比例和時間、24 h SOFA評分、病死率、ICU住院時間和總住院時間方面沒有顯著差異。這可能是因為膿毒性休克具有多種生化異常和多種潛在的病理生理機制。
本研究最主要的發現是維生素B1水平與膿毒癥的相關性，膿毒癥患者維生素B1水平顯著低于非膿毒癥患者，表明膿毒癥的發生發展與維生素B1缺乏有一定的關聯。另一個重要發現是乳酸水平與維生素B1水平的相關性，在乳酸升高（乳酸≥2 mmol/L）的重癥患者中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負相關，即維生素B1水平越低，乳酸水平越高。這一關系與預期的維生素B1代謝功能一致。膿毒癥組病死率為36.7%，顯著高于非膿毒癥組病死率（18.6%），乳酸升高組的病死率（32.7%）也大大高于非乳酸升高組病死率（14.7%），但維生素B1水平與患者病死率無顯著相關性。Garcia-Alvarez等[15]研究表明高乳酸血癥也是膿毒癥患者死亡的獨立危險因素。雖然維生素B1水平并不與患者臨床結局直接相關，但卻與乳酸水平升高息息相關，可能在膿毒癥的病情進展及嚴重程度上產生重要影響。已有研究表明，糖皮質激素、維生素C和維生素B1在膿毒癥和膿毒性休克患者中具有重要的生物學作用[16-18]。三者聯合的“帽子療法”可能會修復膿毒癥特有的免疫系統失調和生物能量耗竭[19-20]。
本研究評估了重癥患者的維生素B1水平，發現在入住ICU的患者中24 h內維生素B1缺乏的發生率高達85.4%，而在膿毒癥患者中維生素B1缺乏率高達88.6%。盡管維生素B1絕對缺乏的發生率很高，但是除確診韋尼克腦病的患者外，沒有患者接受了維生素B1的干預治療，這表明缺乏對這種病理狀態的臨床認識與重視。
重癥患者乳酸水平升高可能由不同機制引起，組織供氧和需氧之間的不平衡，微循環改變導致的氧獲取障礙，以及線粒體功能障礙等都會導致無氧代謝的激活，乳酸產生增多[21]。但是其他非缺氧機制，如膿毒癥誘導的丙酮酸脫氫酶復合物抑制，乳酸清除減少、堆積增多，可能是維生素B1缺乏導致[8]。但是，在臨床上，乳酸升高的原因通常難以確定，并且血漿中維生素B1水平的測定常常需要花費幾天時間，以至于不能及時獲得患者入院時血清中維生素水平結果。而維生素B1的不良反應很少見，總體安全性較高[22]。也許重癥患者應該在不等待維生素B1水平結果的情況下，靜脈補充維生素B1。歐洲臨床營養與代謝學會關于重癥監護中腸外營養的指南建議，在重癥監護病房的前3天，所有懷疑維生素B1缺乏的患者應每天補充100～300 mg維生素B1；對于感染性休克的患者，可能需要將劑量加至每天500 mg[23]。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第一，本研究入組患者總體病情偏重，年齡偏大，平均年齡為（63.6±17.7）歲，大多處于維生素B1缺乏狀態，導致總體維生素B1水平偏低；第二，重癥患者基礎病多、合并癥復雜，存在各種潛在的復雜的病理生理機制；第三，重癥患者用藥和治療手段相對復雜，各類不同藥品如質子泵抑制劑、二甲雙胍、利尿劑以及腸內腸外營養等均會對維生素B1水平有影響[24]，各種治療手段如機械通氣、CRRT、體外膜氧合等可能均會對患者病理生理狀態產生影響。
綜上所述，維生素B1缺乏癥在重癥患者中普遍存在，與膿毒癥疾病狀態有顯著相關性，ROC曲線顯示，ROC曲線下面積為0.595，敏感性為65%，特異性為54%，表示其對膿毒癥診斷效能不高，但是當維生素B1水平低于1.27 ng/mL時，膿毒癥的風險增大，有一定預測意義。并且當乳酸升高（≥ 2 mmol/L），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明顯的負相關，但患者入院時維生素B1水平不是患者死亡的危險因素。目前，臨床仍缺乏對維生素B1缺乏及相關綜合征的認識與重視，這有可能會導致嚴重不良后果。提前補充維生素B1也許是改善膿毒癥預后及改善高乳酸血癥的重要輔助治療手段，可能對重癥患者病情及預后產生積極影響，但還需要更進一步的臨床研究來驗證。
利益沖突：本研究不涉及任何利益沖突。
維生素B1又稱硫胺素，是一種水溶性維生素，在空腸和回腸中吸收。維生素B1以游離硫胺素和各種磷酸化形式存在于人體之中，分別為硫胺素單磷酸、硫胺素二磷酸（也被稱為焦磷酸硫胺素，thiamine diphosphate，TPP）和硫胺素三磷酸。其中，TPP是最為活躍和重要的一種[1]，TPP作為線粒體中糖代謝關鍵酶丙酮酸脫氫酶復合物KGDH的輔酶，在線粒體三磷酸腺苷（adenosine triphosphate，ATP）的產生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當維生素B1缺乏時，有氧代謝無法進行，丙酮酸通過無氧代謝轉化為乳酸，而乳酸如果堆積在患者體內則可能發生乳酸酸中毒。研究表明維生素B1缺乏癥在危重癥患者中發生率較高，在急診入院患者中維生素B1缺乏癥的發生率為21%，在重癥患者入院時有20%的患者有維生素B1缺乏癥，在進入重癥監護室的兒童中有28.2%的患兒維生素B1水平低于正常值，而在感染性休克患者中維生素B1缺乏的概率更是高達20%～70%[2-6]。Costa等[7]測定了108例膿毒性休克患者第72 h的維生素B1水平，發現有71.3%的患者存在維生素B1缺乏。不同研究中維生素B1缺乏癥發病率的差異可能是因為對于維生素B1缺乏臨界值的定義不同，Costa等[7]認為正常人血清維生素B1水平應在16～48 ng/mL，Donnino等[8]的研究將維生素B1缺乏定義為血清維生素B1水平≤2.88 ng/mL，Donnino等[9]另一項研究將維生素B1缺乏定義為血清維生素B1水平低于2.44 ng/mL。本研究的主要目的是確定維生素B1缺乏癥在危重癥患者中的發生率，分析維生素B1缺乏與重癥患者膿毒癥狀態之間的關系，以及維生素B1缺乏與乳酸水平的相關性。
1 資料與方法
1.1 臨床資料
回顧性收集2022年2月—2022年10月收治入南京大學醫學院附屬鼓樓醫院重癥醫學科（intensive care unit，ICU）的危重癥患者資料。患者入選標準：（1）年齡≥18歲；（2）入院24 h內測量了血漿中維生素水平。排除標準：（1）入院前3天內使用過連續性腎臟替代治療（continuous renal replacement therapy，CRRT）治療；（2）妊娠或哺乳期患者；（3）2周內使用過維生素B1治療。本研究已經南京鼓樓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通過（倫理批準號2022-130），納入患者均已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方法
1.2.1 分組
將所有入組患者根據入院診斷分為膿毒癥組與非膿毒癥組；以血乳酸水平2 mmol/L劃分[10-12]，將患者分為乳酸升高組（乳酸水平≥2 mmol/L）和非乳酸升高組（乳酸水平<2 mmol/L）。
1.2.2 數據采集
所有數據來自入住ICU患者的病歷記錄，包括年齡、性別、基礎器官功能、急性生理學和慢性健康狀況評價Ⅱ（acute physiology and chronic health evaluation Ⅱ，APACHEⅡ）、序貫器官衰竭評分（sequential organ failure assessment，SOFA）等，記錄患者入住ICU 24 h內維生素水平和各項實驗室檢查水平；并記錄患者結局指標，包括ICU住院時間、臨床結局等。患者在入院24 h內接受血清維生素B1檢測。根據Quest Diagnostics實驗室標準[13]，將維生素B1正常值范圍定義為2.40～9.02 ng/mL。將維生素B1缺乏定義為血清維生素B1水平≤2.40 ng/mL。
1.3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6.0統計軟件。通過描述性統計分析維生素B1缺乏的總體患病率和總體人群的基線特征。呈正態分布的連續變量以均數±標準差（±s）描述，組間比較使用獨立樣本t檢驗；非正態分布連續變量以中位數（四分位數）［M（P25，P75）］描述，組間比較使用Mann Whitney檢驗；在各組間根據情況使用χ2檢驗、Student t檢驗或中位數檢驗對基線共病疾病和實驗室值進行比較。Spearman相關分析用于確定維生素B1與各項指標之間的相關性。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對于相關結果進行受試者操作特征（receiver operator characteristic，ROC）曲線分析，判斷其特異性和敏感性。
2 結果
2.1 入組患者基本資料
根據入選標準，共入選374例重癥患者，排除4例，包括妊娠期哺乳期患者2例，入院時即確診韋尼克腦病并給予維生素B1干預2例。最終納入研究370例。所有患者基礎資料見表1。
表1
患者基礎信息［例（%）/（）/M（P25，P75）］
2.2 膿毒癥患者與非膿毒癥患者之間維生素B1水平差異
入組患者的維生素B1缺乏率為85.4%。根據患者入院診斷將患者分為膿毒癥組（n=79）和非膿毒癥組（n=291）。在膿毒癥組中，維生素B1缺乏率為88.6%，非膿毒癥組患者中，維生素B1缺乏率為84.5%，膿毒癥組患者總體維生素B1水平為（1.6±0.3）ng/mL，非膿毒癥組患者總體維生素B1水平為（2.1±0.2）ng/mL，非膿毒癥組患者維生素B1總體水平明顯高于膿毒癥組患者（P=0.009）。進行維生素B1水平對膿毒癥發生的敏感性和特異性的ROC曲線分析（圖1），ROC曲線下面積為0.595，敏感性為65%，特異性為54%，約登指數=0.19。維生素B1的截斷值為1.27 ng/mL，即當維生素B1水平低于1.27 ng/mL時，膿毒癥的風險增大。
圖1
維生素B1水平對膿毒癥發生的ROC曲線分析
2.3 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相關性
對于所有患者，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并無明顯相關性（P>0.05）。乳酸升高組患者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顯著負相關（r=–0.229，P=0.004），即在患者本身為高乳酸的前提下，維生素B1水平越低，乳酸越高, 兩者呈明顯負相關（圖2）。乳酸升高組維生素B1水平為（2.1±0.3）mmol/L，非乳酸升高組維生素B1水平為（1.9±0.2）mmol/L，顯示乳酸升高組（n=159）與非乳酸升高組（n=211）兩組間維生素B1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571）。
圖2
乳酸升高組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明顯負相關
2.4 病死率比較
膿毒癥組病死率為36.7%，非膿毒癥組病死率為18.6%，兩組病死率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01）。乳酸升高組的病死率32.7%，非乳酸升高組病死率14.7%，兩組病死率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01）。但維生素B1水平與患者是否死亡無顯著相關性（r=0.003，P=0.950）。
3 討論
維生素B1在線粒體能量代謝中起著重要作用，TPP是丙酮酸脫氫酶復合物的必需輔助因子，促進丙酮酸轉化為乙酰輔酶A。當維生素B1缺乏時，無法進行有氧代謝，丙酮酸則會通過無氧代謝轉化為乳酸。一旦乳酸堆積在患者體內，則可能發生乳酸酸中毒。同時，TPP還是轉酮酶的輔酶，參與磷酸戊糖途徑產生還原型煙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磷酸（reduced nicotinamide adenine dinucleotide phosphate，NADPH），而NADPH參與合成在維持細胞結構和抗氧化方面發揮重要作用。此外，TPP還能增強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的活性，在抗氧化應激中發揮重要作用。綜上所述，維生素B1是人體代謝不可或缺的元素，是葡萄糖產生能量ATP的重要來源，是防止細胞氧化受損的重要物質。一旦維生素B1缺乏，會導致氧化代謝受損、能量合成減少，從而影響大腦等脆弱器官，可能導致嚴重的乳酸酸中毒（無氧代謝）、無法產生ATP、無法使用氧氣、高輸出心力衰竭、心血管衰竭等。目前維生素B1缺乏癥正越來越受到關注，有研究發現維生素B1缺乏與臨床不良結局或相關[5-6]，也有研究未發現這種相關性[7, 14]。在一項前瞻性觀察性研究中，Donnino等[8]研究了30例膿毒癥患者血乳酸水平與維生素B1水平的相關性，結果是兩個變量之間并沒有相關性，但當排除了肝功能異常患者之后，發現膿毒性休克患者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明顯負相關（r=–0.53，P=0.01），在控制了年齡、性別和共病的多變量回歸分析后這種負相關關系仍然存在。因此，維生素B1缺乏可能通過降低丙酮酸脫氫酶復合物的活性進而導致危重癥膿毒癥患者血乳酸水平的升高。之后，Donnino等[9]在一項雙中心、隨機、雙盲試驗中評估了在膿毒性休克患者中使用維生素B1治療是否會降低乳酸水平。在這項研究中，8例乳酸≥3 mmol/L的膿毒性休克患者按1∶1的比例隨機接受維生素B1或安慰劑治療。患者每天兩次服用200 mg維生素B1或安慰劑，持續7天或直到出院。在治療24 h后，兩組的乳酸水平無顯著性差異，但在維生素B1組乳酸水平從基線到24 h的下降更明顯（P=0.048）；此外，維生素B1組和安慰劑組在休克逆轉的比例和時間、24 h SOFA評分、病死率、ICU住院時間和總住院時間方面沒有顯著差異。這可能是因為膿毒性休克具有多種生化異常和多種潛在的病理生理機制。
本研究最主要的發現是維生素B1水平與膿毒癥的相關性，膿毒癥患者維生素B1水平顯著低于非膿毒癥患者，表明膿毒癥的發生發展與維生素B1缺乏有一定的關聯。另一個重要發現是乳酸水平與維生素B1水平的相關性，在乳酸升高（乳酸≥2 mmol/L）的重癥患者中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負相關，即維生素B1水平越低，乳酸水平越高。這一關系與預期的維生素B1代謝功能一致。膿毒癥組病死率為36.7%，顯著高于非膿毒癥組病死率（18.6%），乳酸升高組的病死率（32.7%）也大大高于非乳酸升高組病死率（14.7%），但維生素B1水平與患者病死率無顯著相關性。Garcia-Alvarez等[15]研究表明高乳酸血癥也是膿毒癥患者死亡的獨立危險因素。雖然維生素B1水平并不與患者臨床結局直接相關，但卻與乳酸水平升高息息相關，可能在膿毒癥的病情進展及嚴重程度上產生重要影響。已有研究表明，糖皮質激素、維生素C和維生素B1在膿毒癥和膿毒性休克患者中具有重要的生物學作用[16-18]。三者聯合的“帽子療法”可能會修復膿毒癥特有的免疫系統失調和生物能量耗竭[19-20]。
本研究評估了重癥患者的維生素B1水平，發現在入住ICU的患者中24 h內維生素B1缺乏的發生率高達85.4%，而在膿毒癥患者中維生素B1缺乏率高達88.6%。盡管維生素B1絕對缺乏的發生率很高，但是除確診韋尼克腦病的患者外，沒有患者接受了維生素B1的干預治療，這表明缺乏對這種病理狀態的臨床認識與重視。
重癥患者乳酸水平升高可能由不同機制引起，組織供氧和需氧之間的不平衡，微循環改變導致的氧獲取障礙，以及線粒體功能障礙等都會導致無氧代謝的激活，乳酸產生增多[21]。但是其他非缺氧機制，如膿毒癥誘導的丙酮酸脫氫酶復合物抑制，乳酸清除減少、堆積增多，可能是維生素B1缺乏導致[8]。但是，在臨床上，乳酸升高的原因通常難以確定，并且血漿中維生素B1水平的測定常常需要花費幾天時間，以至于不能及時獲得患者入院時血清中維生素水平結果。而維生素B1的不良反應很少見，總體安全性較高[22]。也許重癥患者應該在不等待維生素B1水平結果的情況下，靜脈補充維生素B1。歐洲臨床營養與代謝學會關于重癥監護中腸外營養的指南建議，在重癥監護病房的前3天，所有懷疑維生素B1缺乏的患者應每天補充100～300 mg維生素B1；對于感染性休克的患者，可能需要將劑量加至每天500 mg[23]。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第一，本研究入組患者總體病情偏重，年齡偏大，平均年齡為（63.6±17.7）歲，大多處于維生素B1缺乏狀態，導致總體維生素B1水平偏低；第二，重癥患者基礎病多、合并癥復雜，存在各種潛在的復雜的病理生理機制；第三，重癥患者用藥和治療手段相對復雜，各類不同藥品如質子泵抑制劑、二甲雙胍、利尿劑以及腸內腸外營養等均會對維生素B1水平有影響[24]，各種治療手段如機械通氣、CRRT、體外膜氧合等可能均會對患者病理生理狀態產生影響。
綜上所述，維生素B1缺乏癥在重癥患者中普遍存在，與膿毒癥疾病狀態有顯著相關性，ROC曲線顯示，ROC曲線下面積為0.595，敏感性為65%，特異性為54%，表示其對膿毒癥診斷效能不高，但是當維生素B1水平低于1.27 ng/mL時，膿毒癥的風險增大，有一定預測意義。并且當乳酸升高（≥ 2 mmol/L），維生素B1水平與乳酸水平呈明顯的負相關，但患者入院時維生素B1水平不是患者死亡的危險因素。目前，臨床仍缺乏對維生素B1缺乏及相關綜合征的認識與重視，這有可能會導致嚴重不良后果。提前補充維生素B1也許是改善膿毒癥預后及改善高乳酸血癥的重要輔助治療手段，可能對重癥患者病情及預后產生積極影響，但還需要更進一步的臨床研究來驗證。
利益沖突：本研究不涉及任何利益沖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