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側忽略是腦損傷后常見的知覺行為障礙,尤其常見于腦卒中。單側忽略臨床癥狀具有異質性特點,故其評定和診斷一直是臨床研究的熱點。傳統的紙筆測驗因其方便操作的特點廣泛應用于臨床,但因其缺乏統一的評分標準,靈敏度以及對于臨床治療的指導意義與效果判斷方面都表現較弱而受到限制。功能性評價方法能有效地彌補這些不足,不僅可以篩查患者是否存在單側忽略,還可以有效發現患者在日常生活活動中可能存在的功能障礙,對日后的康復治療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將成為未來單側忽略臨床及科研中廣泛使用的評價工具。功能性評估在國外已經廣泛用于臨床及科研,然目前國內功能性評估應用較少,現對腦卒中后單側忽略功能性評定方法研究進展作一綜述,為臨床應用提供參考。
引用本文: 范晶晶, 何婷, 胡迪群, 賈倩, 趙潤鈺, 楊永紅. 腦卒中單側忽略功能性評定研究進展. 華西醫學, 2015, 30(12): 2368-2372. doi: 10.7507/1002-0179.20150679 復制
單側忽略是腦卒中患者常見的一種知覺障礙,以不能對呈現在腦損傷對側空間的視覺、聽覺、觸覺,甚至嗅覺刺激作出恰當反應,伴空間定位等行為能力異常為特征。單側忽略具有異質性特點,有多種亞型和臨床表現,文獻報道大約超過40%的腦卒中患者會伴發單側忽略[1],尤其以右側腦卒中引起的左側空間忽略最為常見。單側忽略不僅影響患者感覺、運動、認知及日常生活活動能力(ADL),還嚴重影響患者康復治療,單側忽略的及時發現和早期干預不僅有助于減輕其癥狀,而且有益于患者的康復療效。
目前,大量的標準化和非標準化單側忽略的評定方法用于臨床和科研,這些方法可分為忽略癥狀層面行為評價和忽略能力層面功能性活動評價。傳統的紙筆測驗(包括畫圖、臨摹、線段等分、刪除等)是最常見的行為評價方法。行為評價因其方便操作的特點廣泛用于臨床,但其評分標準不統一,很難在不同研究中橫向比較,同時,由于單側忽略有很多不同的臨床表現,很難用一種簡單的測試識別出所有患者,也無一個測試可以對忽略行為作出一個詳細的診斷[2],相較于其他測試,傳統行為測試在靈敏度[3]以及對于臨床治療的指導意義與效果判斷方面都表現較弱。近年來,大量的研究開始強調使用功能性評估的意義。功能性評估包括一系列標準化的成套測試以及一些單項評定方法。運用功能性評估,不僅可以篩查出患者是否存在單側忽略,還可以有效發現患者在日常生活活動中可能存在的障礙,對于康復治療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此外,標準化的成套測驗有明確的評分標準,能定量測試患者忽略的嚴重程度,有利于患者自身的縱向比較和不同研究間的橫向對比。國內長期以來對單側忽略存在不同程度的忽視,功能性評估方法的使用報道更少,本文旨在綜述常用的單側忽略功能性評定方法及發展現狀,為臨床應用提供參考。
1 成套標準化功能行為測試
成套標準化功能行為測試由一系列與單側忽略相關的功能性活動組成,具有明確的評分標準,能定量測試患者忽略的嚴重程度,有利于單側忽略的診斷以及療效的判定。常用成套功能性評定量表包括凱瑟林-波哥量表(CBS)、行為忽略量表(BIT)、半側結構量表等,近年來標準化成套忽略測試工具已開始廣泛用于臨床和科研。
1.1 CBS
CBS是從功能水平評定單側忽略嚴重程度的標準化工具,通過觀察一系列的日常活動來評估單側忽略的臨床表現和嚴重程度[4-5]。CBS由10項與日常生活活動密切相關的項目組成,內容涵蓋自身忽略、近身忽略和遠空間忽略3個方面,包括修飾或剃須、穿衣、吃飯、口腔清潔、目光定位、認識左邊身體、聽刺激注意、移動時碰撞忽略物體、識別路途、尋找物品。每一項根據忽略的嚴重程度分為0~3個分度。0分為沒有忽略,1分為輕度忽略(患者首先注意右側空間,遲緩猶豫地探索左側空間),2分為中度忽略(患者明顯表現出左側忽略或碰撞),3分為重度忽略(患者完全忽略左側空間)。根據全部項目總分來評判忽略程度。總分0分表明無忽略,1~10分輕度忽略,11~20中度忽略,21~30重度忽略。該量表也可適當修改成問卷用于患者自評,評分標準采用患者自我評價完成上述10項活動的難易程度評分(0分為沒有困難,1分為輕度困難,2分為中度困難,3分為非常困難)。治療師評分與患者自評分之間的差值可用于判定患者是否存在疾病失認。CBS量表目前只有英文版,整個評定過程耗時約30 min。CBS主要從日常生活活動(ADL)中評估患者忽略程度,ADL是多維度功能,因此Goedert等[6]建議將CBS的10項進一步分為兩大部分:6項感覺注意(CBS-PA)和4項運動探索(CBS-ME)。CBS-PA包括尋找物品、吃飯、口腔清潔、聲音或者人物定向、穿衣、修飾或剃須;CBS-ME包括碰撞物體或人、患側軀體遺忘、調整患側衣服、熟悉的地方找左側路,其中CBS-ME能表征腦卒中急性期的空間忽略并能預測獨立性。
CBS是目前唯一集自身忽略、近空間忽略、遠空間忽略以及感知、表象、運動、疾病失認于一體的標準性功能評估方法。大量研究顯示CBS具有良好的信效度以及靈敏度。Azouvi等[3]研究發現忽略嚴重程度與疾病失認癥高度關系,中等或嚴重忽略患者自評問卷得分明顯比治療師評估總分低(P<0.000 1),疾病失認的情況嚴重;而輕度或者無忽略的患者自評忽略嚴重程度比治療師評分高[7-8]。同時,CBS與傳統忽略測試(鈴鐺測試、臨摹測試、畫鐘測試、線段二等分測試、閱讀測試、書寫測試)均有很大相關性[3],與視覺失認有很強聯系,而與運動失認相關性較差。盡管CBS和傳統測試均能有效評估單側忽略,然而部分患者表現出視覺忽略與行為忽略分離,使用CBS能更有效發現視覺忽略和行為忽略的患者。有研究也發現CBS與ADL評定工具Barthel指數以及功能獨立性評定(FIM)量表均存在相關性[5],Samuel等[9]報道CBS對于腦卒中單側忽略患者的臨床干預療效變化敏感。
盡管CBS被廣泛推薦作為單側忽略的功能性評估手段,但其仍然存在不足。CBS不能區分究竟是感覺忽略還是運動忽略導致功能障礙,在使用過程中存在一定的天花板/地板效應,原始版本缺乏詳細的指南導致不同評定之間的差異。為此,Chen等[10]致力于凱斯勒忽略評估方法研究,為CBS的應用研發了標準的操作指南,使得CBS的評估更加標準和易行。CBS原被指定用于評估左側單側忽略,修改之后也可用于右側忽略評估。盡管存在這些不足,CBS仍然是評估單側忽略行之有效的工具,體現了單側忽略對一定范圍內的日常活動的功能性影響,對臨床更具指導意義。
1.2 BIT
BIT早期被稱為Rivermead行為忽視測試,是評估有無單側忽略及其程度的標準化篩查成套工具。該量表分為2個部分:傳統紙筆測驗(BIT-C)和行為測試(BIT-B)。BIT-C和BIT-B分別由6項常用的紙筆試驗(劃線測驗、字母刪除、星形刪除、臨摹圖形、線段二等分和自由繪圖)和9項行為學測試(瀏覽圖片、打電話、讀菜單、讀文章、讀取和設定時間、硬幣分類、強調和復制句子、地圖導航、卡片分類)組成。治療師根據患者在每項測試中的表現評分,得分越低,表明單側忽略越嚴重。BIT-C和BIT-B可單獨用于單側忽略功能障礙和能力受限的評定。BIT可用于腦卒中后單側忽略評估,但不僅限于腦卒中使用,全套測試耗時30~40 min,目前BIT有英文版和中文版供臨床使用。
近年來一些學者認為定性或動態的線段等分或刪除測試的評估方式可能比單純的測驗更加具優越性[11]。定性是指記錄對患者行為的一些具體描述,即醫生或治療師觀察患者進行任務的過程(如刪除開始的位置、視覺掃描的方式),而不僅僅是簡單記錄測試結果。這種定性評估可檢出輕度的單側忽略障礙患者。動態評估是指在評估過程中,醫生或治療師根據情況來修改任務的特定部分。雖然改良線段等分或刪除測試不能很好地區分單側忽略的類型,但可將可能影響癥狀的因素提供給臨床人員參考。
目前Pearson相關性研究證實BIT具有非常好的重復測試信度和測試者間信度[2, 12],與作業治療檢測清單、Barthel指數以及Rivermead日常生活活動密切相關,其中BIT-C能很好地鑒別患者有無視覺忽略[11]。腦卒中后10 d時BIT-B分值是腦卒中后3、6和12個月預后不良的重要預測指標[13]。
Stone等[14]于1987年建立了BIT的簡化版,將測試時間減少到了10~15 min,該版本包括了3項傳統測試(劃線測試、星型刪除、臨摹圖形)和5項行為學測試(瀏覽圖片、讀菜單、吃飯、讀文章、硬幣分類)。并已證明其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雖然BIT評定需要其他技能如書寫、閱讀、識字、視覺記憶和識別、視知覺等,限制其早期臨床應用,但對于即將從急性期出院的患者則是很有效的測試工具。
1.3 作業治療-日常生活活動神經行為評估(A-ONE)
A-ONE是通過觀察評估日常生活活動需要輔助的程度[15-16]來識別神經行為障礙對日常生活活動影響的標準化評估量表。治療師按照障礙影響患者日常生活獨立能力的情況,觀察患者存在的神經行為障礙,整個量表評定耗時25 min左右。A-ONE由2個部分組成:①評估個人獨立ADL和需要幫助的類型;②鑒別神經行為障礙,即限制個人獨立日常生活活動的障礙類型和嚴重程度。針對這2個部分有2個獨立量表,即功能獨立量表(ADL量表)和神經行為障礙量表(NBI)。
ADL量表,涉及5個方面(穿衣、修飾、移動和轉移、進食和交流)共22項日常生活活動。每項5個等級,0~4分,0分為完全依賴,4分為獨立生活。NBI量表,分為特異障礙(NBSIS)和普通障礙(NBPIS)2個子量表。NBSSI有運動性失用、觀念性失用、單側肢體忽略、單側空間忽略等46項;NBPSI有心境不定、冷漠、抑郁、易怒等31項。0分為未觀察到特定神經行為障礙,1分為觀察到患者重復使用單側但無外界的干預能自我調整,2分為觀察到患者沒有無界干預不會自我調整,3分為需要外界指導完成活動,4分為觀察到因為神經行為障礙不能完成任務。NBI量表評估的結果不代表損傷的嚴重程度,而是表示神經行為障礙對ADL表現的影響。
Arnadóttir等[17]研究A-ONE發現ADL量表具有高度內部統一性(α為0.75~0.79),NBPIS量表內部統一性相對較差(α為0.59~0.63),NBSIS量表介于兩者之間(α為0.69~0.75),Rash分析發現A-ONE量表之間的信度非常好。通過檢測它的適應性,邏輯層次排序,目標和主成分分析,均證明A-ONE具有良好的效度[18]。
現行A-ONE的有多種類型,其中ADL量表只有1種,而NBI針對不同神經疾病有不同的類型:全腦通用型(NBI-CVA),左大腦半球卒中型(NBI-LCVA),右大腦半球卒中型(NBI-RCVA),老年癡呆癥型(NBI-DAT),其他癡呆型(NBI-DU)。可獲得的版本有英文版和荷蘭語版2種。
1.4 半側結構量表
半側結構量表通過評估患者在功能活動中的表現,如梳頭或化妝等,來篩查單側空間忽略。它包括2個子量表,分別針對自身忽略和外部空間忽略,要求患者用所給出的真實物品完成每項活動,這些物品預先都置于患者身體正中。自身忽略測試的任務有梳頭、使用剃刀(女士用粉盒化妝)和戴眼鏡;外部忽略測試的任務有泡茶、打牌、描述圖片和描述環境。每項活動得分根據患者完成任務的對稱程度分為0~3分不等,相加得到各子量表的總分。一般評估自身忽略任務需要5 min,自身以外空間忽略需要15 min。針對個體自身忽略,0分為正常,1分為輕度不對稱,2分為明顯忽略,3分為嚴重空間忽略,自我忽略的劃界分為1/9,外空間忽略的劃界分為3/12。
雖然半側結構量表有很好的測試者間信度,但是重復測試信度的證據較少。自身忽略和個體外忽略量表的一致性效度通過與標準診斷測試(線段刪除測試、字母刪除測試、閱讀測試)的表現情況作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個體外部忽略量表與每一傳統測試都有相關性,無數據顯示自身忽略量表與傳統測試有相關性,需要進一步的研究,但該量內每個項目彼此之間在結構效度上有相關性。自身忽略量表與傳統測試之間無相關性,表明兩者在評定忽略的時候側重于不同的方面[2, 19-20]。
由于2個子量表均需要患側上肢的隨意運動和良好的運動控制,因此對于卒中早期患者限制了其使用,但單側結構量表是患者出院前非常實用的忽略篩查工具。
2 單項功能行為測試
標準化成套行為測試雖具有定量診斷、全面評估的特點,但其項目繁多,使用耗時較長,患者易疲勞,不適合作為臨床快速篩查工具。因此,部分學者報道了一系列單項功能活動測試單側忽略的方法,這些功能活動都基于患者的日常生活,具有較好的臨床實用性。
2.1 梳子剃刀測試
梳子剃刀測試是Beschin等[21]針對左側自身忽略發明的一種簡單的臨床測試,它通過梳洗這項常見的日常生活活動來評估患者是否存在忽略。該評估通過觀察記錄患者梳頭和剃須/化妝的活動次數來判斷忽略。通過公式計算,可以判斷是否存在左側自身忽略。Mcintosh等[22]研究證明該測試對于左側的自身忽略有很高的可信度并且比先前的診斷技術更敏感,但在觀察記錄過程中,存在一些無法判斷是左還是右的操作,這一部分內容會影響到最后結果的判斷,會使假陰性或者假陽性的結果增多。
2.2 馬甲測試
馬甲測試同樣是用于自身忽略的評定方法。患者被要求在蒙住雙眼的情況下穿上一件特制的馬甲,馬甲左右兩側分別有12個口袋,每個口袋中裝有1個日常用小物品(如電池、口紅等),患者要盡可能快地將口袋中的小物品取出,在進行測試之前,可以讓患者先熟悉測試內容。Glocker等[23]研究發現該測驗在自身忽略的評估方面有良好的信效度和靈敏度,彌補了視空間和聽空間忽略評估方法的不足,可以對恢復情況進行測評。
2.3 摘除測試
摘除測試是Cocchini等[24]設計的針對自身忽略的評價方法。該測試將24個直徑為2 cm、背面帶有魔術貼的小圓盤貼在患者衣服的前面,粘貼的位置分別是軀干左右兩側各3個,左右下肢各6個,左側偏癱患者在左上肢6個,右上肢不貼,右側偏癱患者相反。保持一側上肢不貼小圓盤的原因是要用健側手將小圓盤摘下。該測驗無時間限制,直到患者認為已將所有小圓盤摘下為止。因為左右兩側的圓盤數不同,計分方式為計算摘下的圓盤占該側圓盤總數的百分比。相較于前面2種自身忽略測試方法,摘除測試不只是涉及到身體的一部分,而是包括整個軀體的前部。Cocchini等[24]認為摘除測驗因結果定量、計分方便、便于比較、易于重復、不受限于患者偏癱側肢體功能的特點,是篩查自身忽略非常實用且有效的工具。
2.4 輪椅碰撞測試
根據大部分卒中患者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輪椅作為移動工具的特點,Qiang等[25]設計了一種新型的檢查方法,即輪椅碰撞試驗。右腦卒中患者自行驅動輪椅通過2排錯位排列的圓凳,圓凳間距離為120或140 cm,記錄患者驅動輪椅時輪椅碰撞圓凳的次數。輪椅碰撞試驗結果與CBS評分呈明顯正相關,與FIM評分呈明顯負相關,其作為一種評價卒中患者偏側忽略的新方法,具有客觀、簡單等優點。
2.5 烤箱托盤測試
烤箱托盤測試[26]也是一種可操作性較強的功能評估方式,它模擬日常生活中烤面包這一活動,要求患者將16個小立方體均勻地放在一個烤箱托盤上,觀察患者的擺放情況。研究發現該測試與閱讀測試有較高的一致性,但與圖畫臨摹測驗一致性較差,結合后者會發現其他忽略的可能,與前者的重復率較大,而且比較起來,托盤測試對注意力的要求更高,但比起紙筆測試,行為測試的靈敏度更高。
3 其他
近年來,隨著人機互動技術的發展,將功能性測試智能化實施成為一種新的探索。虛擬現實是一門借助計算機構建出逼真的虛擬環境,且支持用戶親身感受的人機交互技術[27]。Buxbaum等[28]提出了一種很有趣的評估方式——基于虛擬現實的輪椅導航測試,9例右側腦卒中患者在虛擬道路上操縱輪椅,要求不碰觸路邊的常見物體,并命名這些虛擬物體。結果顯示他們對右側物體的命名數明顯多于左側。研究者指出虛擬輪椅操縱比實物輪椅操縱更可行、更安全,就輕度腦卒中患者的診出率而言,比“紙筆”測試更有效、更敏感。但是,虛擬現實的劣勢是需要特定的設備,未來的發展方向將是簡化此設備并增加測試的敏感性。
4 結語
單側忽略是腦卒中后常見的功能障礙,嚴重影響到患者的ADL和生活質量,早期發現和早期干預對于患者的預后十分重要。功能性的評價方式有效地彌補了傳統紙筆測試的不足,能夠更加全面、定量、客觀地提供單側忽略的評價結果。此外,功能性的評價方式注重于患者功能,所測試的內容多與日常生活中常見的功能性活動有關,在評價患者是否有忽略的同時,可以發現患者生活中的障礙,對于之后的康復治療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總之,隨著對單側忽略的關注,單側忽略功能性活動評估方法作為一種靈敏有效、植根于患者日常生活活動的評價方式,應逐步在臨床實踐中推廣,并逐步成為未來臨床上主要的單側忽略評價方式。
單側忽略是腦卒中患者常見的一種知覺障礙,以不能對呈現在腦損傷對側空間的視覺、聽覺、觸覺,甚至嗅覺刺激作出恰當反應,伴空間定位等行為能力異常為特征。單側忽略具有異質性特點,有多種亞型和臨床表現,文獻報道大約超過40%的腦卒中患者會伴發單側忽略[1],尤其以右側腦卒中引起的左側空間忽略最為常見。單側忽略不僅影響患者感覺、運動、認知及日常生活活動能力(ADL),還嚴重影響患者康復治療,單側忽略的及時發現和早期干預不僅有助于減輕其癥狀,而且有益于患者的康復療效。
目前,大量的標準化和非標準化單側忽略的評定方法用于臨床和科研,這些方法可分為忽略癥狀層面行為評價和忽略能力層面功能性活動評價。傳統的紙筆測驗(包括畫圖、臨摹、線段等分、刪除等)是最常見的行為評價方法。行為評價因其方便操作的特點廣泛用于臨床,但其評分標準不統一,很難在不同研究中橫向比較,同時,由于單側忽略有很多不同的臨床表現,很難用一種簡單的測試識別出所有患者,也無一個測試可以對忽略行為作出一個詳細的診斷[2],相較于其他測試,傳統行為測試在靈敏度[3]以及對于臨床治療的指導意義與效果判斷方面都表現較弱。近年來,大量的研究開始強調使用功能性評估的意義。功能性評估包括一系列標準化的成套測試以及一些單項評定方法。運用功能性評估,不僅可以篩查出患者是否存在單側忽略,還可以有效發現患者在日常生活活動中可能存在的障礙,對于康復治療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此外,標準化的成套測驗有明確的評分標準,能定量測試患者忽略的嚴重程度,有利于患者自身的縱向比較和不同研究間的橫向對比。國內長期以來對單側忽略存在不同程度的忽視,功能性評估方法的使用報道更少,本文旨在綜述常用的單側忽略功能性評定方法及發展現狀,為臨床應用提供參考。
1 成套標準化功能行為測試
成套標準化功能行為測試由一系列與單側忽略相關的功能性活動組成,具有明確的評分標準,能定量測試患者忽略的嚴重程度,有利于單側忽略的診斷以及療效的判定。常用成套功能性評定量表包括凱瑟林-波哥量表(CBS)、行為忽略量表(BIT)、半側結構量表等,近年來標準化成套忽略測試工具已開始廣泛用于臨床和科研。
1.1 CBS
CBS是從功能水平評定單側忽略嚴重程度的標準化工具,通過觀察一系列的日常活動來評估單側忽略的臨床表現和嚴重程度[4-5]。CBS由10項與日常生活活動密切相關的項目組成,內容涵蓋自身忽略、近身忽略和遠空間忽略3個方面,包括修飾或剃須、穿衣、吃飯、口腔清潔、目光定位、認識左邊身體、聽刺激注意、移動時碰撞忽略物體、識別路途、尋找物品。每一項根據忽略的嚴重程度分為0~3個分度。0分為沒有忽略,1分為輕度忽略(患者首先注意右側空間,遲緩猶豫地探索左側空間),2分為中度忽略(患者明顯表現出左側忽略或碰撞),3分為重度忽略(患者完全忽略左側空間)。根據全部項目總分來評判忽略程度。總分0分表明無忽略,1~10分輕度忽略,11~20中度忽略,21~30重度忽略。該量表也可適當修改成問卷用于患者自評,評分標準采用患者自我評價完成上述10項活動的難易程度評分(0分為沒有困難,1分為輕度困難,2分為中度困難,3分為非常困難)。治療師評分與患者自評分之間的差值可用于判定患者是否存在疾病失認。CBS量表目前只有英文版,整個評定過程耗時約30 min。CBS主要從日常生活活動(ADL)中評估患者忽略程度,ADL是多維度功能,因此Goedert等[6]建議將CBS的10項進一步分為兩大部分:6項感覺注意(CBS-PA)和4項運動探索(CBS-ME)。CBS-PA包括尋找物品、吃飯、口腔清潔、聲音或者人物定向、穿衣、修飾或剃須;CBS-ME包括碰撞物體或人、患側軀體遺忘、調整患側衣服、熟悉的地方找左側路,其中CBS-ME能表征腦卒中急性期的空間忽略并能預測獨立性。
CBS是目前唯一集自身忽略、近空間忽略、遠空間忽略以及感知、表象、運動、疾病失認于一體的標準性功能評估方法。大量研究顯示CBS具有良好的信效度以及靈敏度。Azouvi等[3]研究發現忽略嚴重程度與疾病失認癥高度關系,中等或嚴重忽略患者自評問卷得分明顯比治療師評估總分低(P<0.000 1),疾病失認的情況嚴重;而輕度或者無忽略的患者自評忽略嚴重程度比治療師評分高[7-8]。同時,CBS與傳統忽略測試(鈴鐺測試、臨摹測試、畫鐘測試、線段二等分測試、閱讀測試、書寫測試)均有很大相關性[3],與視覺失認有很強聯系,而與運動失認相關性較差。盡管CBS和傳統測試均能有效評估單側忽略,然而部分患者表現出視覺忽略與行為忽略分離,使用CBS能更有效發現視覺忽略和行為忽略的患者。有研究也發現CBS與ADL評定工具Barthel指數以及功能獨立性評定(FIM)量表均存在相關性[5],Samuel等[9]報道CBS對于腦卒中單側忽略患者的臨床干預療效變化敏感。
盡管CBS被廣泛推薦作為單側忽略的功能性評估手段,但其仍然存在不足。CBS不能區分究竟是感覺忽略還是運動忽略導致功能障礙,在使用過程中存在一定的天花板/地板效應,原始版本缺乏詳細的指南導致不同評定之間的差異。為此,Chen等[10]致力于凱斯勒忽略評估方法研究,為CBS的應用研發了標準的操作指南,使得CBS的評估更加標準和易行。CBS原被指定用于評估左側單側忽略,修改之后也可用于右側忽略評估。盡管存在這些不足,CBS仍然是評估單側忽略行之有效的工具,體現了單側忽略對一定范圍內的日常活動的功能性影響,對臨床更具指導意義。
1.2 BIT
BIT早期被稱為Rivermead行為忽視測試,是評估有無單側忽略及其程度的標準化篩查成套工具。該量表分為2個部分:傳統紙筆測驗(BIT-C)和行為測試(BIT-B)。BIT-C和BIT-B分別由6項常用的紙筆試驗(劃線測驗、字母刪除、星形刪除、臨摹圖形、線段二等分和自由繪圖)和9項行為學測試(瀏覽圖片、打電話、讀菜單、讀文章、讀取和設定時間、硬幣分類、強調和復制句子、地圖導航、卡片分類)組成。治療師根據患者在每項測試中的表現評分,得分越低,表明單側忽略越嚴重。BIT-C和BIT-B可單獨用于單側忽略功能障礙和能力受限的評定。BIT可用于腦卒中后單側忽略評估,但不僅限于腦卒中使用,全套測試耗時30~40 min,目前BIT有英文版和中文版供臨床使用。
近年來一些學者認為定性或動態的線段等分或刪除測試的評估方式可能比單純的測驗更加具優越性[11]。定性是指記錄對患者行為的一些具體描述,即醫生或治療師觀察患者進行任務的過程(如刪除開始的位置、視覺掃描的方式),而不僅僅是簡單記錄測試結果。這種定性評估可檢出輕度的單側忽略障礙患者。動態評估是指在評估過程中,醫生或治療師根據情況來修改任務的特定部分。雖然改良線段等分或刪除測試不能很好地區分單側忽略的類型,但可將可能影響癥狀的因素提供給臨床人員參考。
目前Pearson相關性研究證實BIT具有非常好的重復測試信度和測試者間信度[2, 12],與作業治療檢測清單、Barthel指數以及Rivermead日常生活活動密切相關,其中BIT-C能很好地鑒別患者有無視覺忽略[11]。腦卒中后10 d時BIT-B分值是腦卒中后3、6和12個月預后不良的重要預測指標[13]。
Stone等[14]于1987年建立了BIT的簡化版,將測試時間減少到了10~15 min,該版本包括了3項傳統測試(劃線測試、星型刪除、臨摹圖形)和5項行為學測試(瀏覽圖片、讀菜單、吃飯、讀文章、硬幣分類)。并已證明其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雖然BIT評定需要其他技能如書寫、閱讀、識字、視覺記憶和識別、視知覺等,限制其早期臨床應用,但對于即將從急性期出院的患者則是很有效的測試工具。
1.3 作業治療-日常生活活動神經行為評估(A-ONE)
A-ONE是通過觀察評估日常生活活動需要輔助的程度[15-16]來識別神經行為障礙對日常生活活動影響的標準化評估量表。治療師按照障礙影響患者日常生活獨立能力的情況,觀察患者存在的神經行為障礙,整個量表評定耗時25 min左右。A-ONE由2個部分組成:①評估個人獨立ADL和需要幫助的類型;②鑒別神經行為障礙,即限制個人獨立日常生活活動的障礙類型和嚴重程度。針對這2個部分有2個獨立量表,即功能獨立量表(ADL量表)和神經行為障礙量表(NBI)。
ADL量表,涉及5個方面(穿衣、修飾、移動和轉移、進食和交流)共22項日常生活活動。每項5個等級,0~4分,0分為完全依賴,4分為獨立生活。NBI量表,分為特異障礙(NBSIS)和普通障礙(NBPIS)2個子量表。NBSSI有運動性失用、觀念性失用、單側肢體忽略、單側空間忽略等46項;NBPSI有心境不定、冷漠、抑郁、易怒等31項。0分為未觀察到特定神經行為障礙,1分為觀察到患者重復使用單側但無外界的干預能自我調整,2分為觀察到患者沒有無界干預不會自我調整,3分為需要外界指導完成活動,4分為觀察到因為神經行為障礙不能完成任務。NBI量表評估的結果不代表損傷的嚴重程度,而是表示神經行為障礙對ADL表現的影響。
Arnadóttir等[17]研究A-ONE發現ADL量表具有高度內部統一性(α為0.75~0.79),NBPIS量表內部統一性相對較差(α為0.59~0.63),NBSIS量表介于兩者之間(α為0.69~0.75),Rash分析發現A-ONE量表之間的信度非常好。通過檢測它的適應性,邏輯層次排序,目標和主成分分析,均證明A-ONE具有良好的效度[18]。
現行A-ONE的有多種類型,其中ADL量表只有1種,而NBI針對不同神經疾病有不同的類型:全腦通用型(NBI-CVA),左大腦半球卒中型(NBI-LCVA),右大腦半球卒中型(NBI-RCVA),老年癡呆癥型(NBI-DAT),其他癡呆型(NBI-DU)。可獲得的版本有英文版和荷蘭語版2種。
1.4 半側結構量表
半側結構量表通過評估患者在功能活動中的表現,如梳頭或化妝等,來篩查單側空間忽略。它包括2個子量表,分別針對自身忽略和外部空間忽略,要求患者用所給出的真實物品完成每項活動,這些物品預先都置于患者身體正中。自身忽略測試的任務有梳頭、使用剃刀(女士用粉盒化妝)和戴眼鏡;外部忽略測試的任務有泡茶、打牌、描述圖片和描述環境。每項活動得分根據患者完成任務的對稱程度分為0~3分不等,相加得到各子量表的總分。一般評估自身忽略任務需要5 min,自身以外空間忽略需要15 min。針對個體自身忽略,0分為正常,1分為輕度不對稱,2分為明顯忽略,3分為嚴重空間忽略,自我忽略的劃界分為1/9,外空間忽略的劃界分為3/12。
雖然半側結構量表有很好的測試者間信度,但是重復測試信度的證據較少。自身忽略和個體外忽略量表的一致性效度通過與標準診斷測試(線段刪除測試、字母刪除測試、閱讀測試)的表現情況作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個體外部忽略量表與每一傳統測試都有相關性,無數據顯示自身忽略量表與傳統測試有相關性,需要進一步的研究,但該量內每個項目彼此之間在結構效度上有相關性。自身忽略量表與傳統測試之間無相關性,表明兩者在評定忽略的時候側重于不同的方面[2, 19-20]。
由于2個子量表均需要患側上肢的隨意運動和良好的運動控制,因此對于卒中早期患者限制了其使用,但單側結構量表是患者出院前非常實用的忽略篩查工具。
2 單項功能行為測試
標準化成套行為測試雖具有定量診斷、全面評估的特點,但其項目繁多,使用耗時較長,患者易疲勞,不適合作為臨床快速篩查工具。因此,部分學者報道了一系列單項功能活動測試單側忽略的方法,這些功能活動都基于患者的日常生活,具有較好的臨床實用性。
2.1 梳子剃刀測試
梳子剃刀測試是Beschin等[21]針對左側自身忽略發明的一種簡單的臨床測試,它通過梳洗這項常見的日常生活活動來評估患者是否存在忽略。該評估通過觀察記錄患者梳頭和剃須/化妝的活動次數來判斷忽略。通過公式計算,可以判斷是否存在左側自身忽略。Mcintosh等[22]研究證明該測試對于左側的自身忽略有很高的可信度并且比先前的診斷技術更敏感,但在觀察記錄過程中,存在一些無法判斷是左還是右的操作,這一部分內容會影響到最后結果的判斷,會使假陰性或者假陽性的結果增多。
2.2 馬甲測試
馬甲測試同樣是用于自身忽略的評定方法。患者被要求在蒙住雙眼的情況下穿上一件特制的馬甲,馬甲左右兩側分別有12個口袋,每個口袋中裝有1個日常用小物品(如電池、口紅等),患者要盡可能快地將口袋中的小物品取出,在進行測試之前,可以讓患者先熟悉測試內容。Glocker等[23]研究發現該測驗在自身忽略的評估方面有良好的信效度和靈敏度,彌補了視空間和聽空間忽略評估方法的不足,可以對恢復情況進行測評。
2.3 摘除測試
摘除測試是Cocchini等[24]設計的針對自身忽略的評價方法。該測試將24個直徑為2 cm、背面帶有魔術貼的小圓盤貼在患者衣服的前面,粘貼的位置分別是軀干左右兩側各3個,左右下肢各6個,左側偏癱患者在左上肢6個,右上肢不貼,右側偏癱患者相反。保持一側上肢不貼小圓盤的原因是要用健側手將小圓盤摘下。該測驗無時間限制,直到患者認為已將所有小圓盤摘下為止。因為左右兩側的圓盤數不同,計分方式為計算摘下的圓盤占該側圓盤總數的百分比。相較于前面2種自身忽略測試方法,摘除測試不只是涉及到身體的一部分,而是包括整個軀體的前部。Cocchini等[24]認為摘除測驗因結果定量、計分方便、便于比較、易于重復、不受限于患者偏癱側肢體功能的特點,是篩查自身忽略非常實用且有效的工具。
2.4 輪椅碰撞測試
根據大部分卒中患者在日常生活中使用輪椅作為移動工具的特點,Qiang等[25]設計了一種新型的檢查方法,即輪椅碰撞試驗。右腦卒中患者自行驅動輪椅通過2排錯位排列的圓凳,圓凳間距離為120或140 cm,記錄患者驅動輪椅時輪椅碰撞圓凳的次數。輪椅碰撞試驗結果與CBS評分呈明顯正相關,與FIM評分呈明顯負相關,其作為一種評價卒中患者偏側忽略的新方法,具有客觀、簡單等優點。
2.5 烤箱托盤測試
烤箱托盤測試[26]也是一種可操作性較強的功能評估方式,它模擬日常生活中烤面包這一活動,要求患者將16個小立方體均勻地放在一個烤箱托盤上,觀察患者的擺放情況。研究發現該測試與閱讀測試有較高的一致性,但與圖畫臨摹測驗一致性較差,結合后者會發現其他忽略的可能,與前者的重復率較大,而且比較起來,托盤測試對注意力的要求更高,但比起紙筆測試,行為測試的靈敏度更高。
3 其他
近年來,隨著人機互動技術的發展,將功能性測試智能化實施成為一種新的探索。虛擬現實是一門借助計算機構建出逼真的虛擬環境,且支持用戶親身感受的人機交互技術[27]。Buxbaum等[28]提出了一種很有趣的評估方式——基于虛擬現實的輪椅導航測試,9例右側腦卒中患者在虛擬道路上操縱輪椅,要求不碰觸路邊的常見物體,并命名這些虛擬物體。結果顯示他們對右側物體的命名數明顯多于左側。研究者指出虛擬輪椅操縱比實物輪椅操縱更可行、更安全,就輕度腦卒中患者的診出率而言,比“紙筆”測試更有效、更敏感。但是,虛擬現實的劣勢是需要特定的設備,未來的發展方向將是簡化此設備并增加測試的敏感性。
4 結語
單側忽略是腦卒中后常見的功能障礙,嚴重影響到患者的ADL和生活質量,早期發現和早期干預對于患者的預后十分重要。功能性的評價方式有效地彌補了傳統紙筆測試的不足,能夠更加全面、定量、客觀地提供單側忽略的評價結果。此外,功能性的評價方式注重于患者功能,所測試的內容多與日常生活中常見的功能性活動有關,在評價患者是否有忽略的同時,可以發現患者生活中的障礙,對于之后的康復治療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意義。總之,隨著對單側忽略的關注,單側忽略功能性活動評估方法作為一種靈敏有效、植根于患者日常生活活動的評價方式,應逐步在臨床實踐中推廣,并逐步成為未來臨床上主要的單側忽略評價方式。